暑天里那些事儿
2024-08-02 09:45:16          来源:双峰县融媒体中心 投稿邮箱:bm@ldsf.com.cn | 编辑:李娟 | 作者:刘自林          浏览量:77752

小暑大暑,上蒸下煮,今年这个夏天,很有点特别。自从七月初过了小暑,就持续高温,二十多天滴雨未下。之前,梅雨紧接端午水,洋洋洒洒,没完没了,足足下了半个多月,河里大水都发过两三回。这中间,全然没有过渡,没有铺垫,仿佛一刀两断,让人有猝不及防的感觉。每天早上六点,通红的太阳刚一露脸,就像燃烧的火球,整天都在炙烤着大地、万物生灵。傍晚,夕阳西沉,绚丽斑斓的火烧云,红透了半边天。夜里,没有一丝一缕的风,只觉热浪滚滚。坐在公园小山坡还有些烫屁股的草地上,我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夏天里的一些趣事。

洗冷水澡·摸鱼

炎炎夏日,骄阳似火,最惬意的事,莫过于辛苦劳动一天之后,痛痛快快地洗个冷水澡了。七月中下旬,正是猛搞双抢的时候,我们十来岁的小孩,都跟着大人一起出工,扮禾插田。

一到下午收了工,我们这些大小男人,便飞也似的跑回家,提个铁桶子,拿了短裤,带上香皂和洗衣粉,直奔大塘而去。

屋门口这水塘,既名大塘,自然不小,有十几亩水面。塘中有口好井,冬暖夏凉。塘和井都属三个生产队,共有五十多户二百来口人,吃水、用水,还有一百多亩田、菜园,全靠着它们。塘水不深不浅,一米多,最深处,挨近塘基,差不多二米。井水比外面的塘水高出一尺多,一股清流汩汩注入塘中,秋冬四季,从未断过。水是碧绿碧绿的,清澈澄明,井底游鱼细石,纤毫毕现,二三米的水深,看上去,似乎仅仅一米左右。这些年,由于地下水遭到过度开采,这口几百年的老井,出水量大为减少,水面差不多和池塘持平,水也不如从前那么清亮、那么凉了,和塘水相差无几。在生产责任制到户以前,年年冬天洗塘泥,泥脚只到脚踝,一半甚至就是溜滑的泥土硬底,朝着塘基缓缓放坡而下,近乎平坦,非常适合洗冷水澡。但是,照例,女人是不能下水的,说是会把水浴坏、搞脏。

到了井间子上,先俯身打桶水,立定,猛地从头顶浇下,那股冰凉、激爽,直沁入骨髓,比吃冰激凌还过瘾。因为水特别的凉,浇的时候,是要下个决心,默念个一二三的。淋过两三桶水,我们便或跳、或扑,或一个猛子扎到塘里,洗冷水澡,就是游泳。在水中,时而打刨沉(狗刨式),时而打翻刨(仰泳),时而射沕子(潜水),时而踩水,各种姿势,一个个有如《水浒》中的浪里白条张顺,功夫不凡。

那时,我们都是按照大人的吩咐,先揿着塘边的石头,然后抱个水桶或者脸盆,借助浮力,练习打刨沉。短则三五天,长则十来天,就学会了基本的狗刨式。不像现在的孩子,得先备齐了泳圈、泳衣、泳帽、泳镜等全套装备。到正规的游泳池,请专门的教练员培训,有的花了几千块钱,一个暑假过完,还没学会。当然,我们是不懂得什么蛙泳、蝶泳的,只会打刨沉打翻刨,纯粹的各种自由式。但是,除了专业人员,我们普通人有什么必要知道和在乎泳姿呢?能在水里浮起来、游起来,就是王道。对于野泳,管理也没有现在这么严紧,但若是被人发现,报告了学校或家长,在校挨批评、写检讨,在家罚跪、吃顿楠竹条子炒肉,是免不了的。

夜幕降临,塘里洗澡的人渐渐多了起来。这时,有人一声招呼,大家就开始边在水中走动,边打起水筒咕来。打水筒咕,是有技巧的,双手悬抬,高出水面几寸,手指稍弯屈,掌心虚空,然后,两掌同时由外向内,以五六十度的角度,相对拍击水面,无需用很大的力气,就会发出嘭的巨响,声音低沉、浑厚而洪亮,能传出一二百米远。受到此伏彼起的水筒咕嘭、嘭、嘭巨大响声的惊吓,鱼儿就四处乱窜起来,鲫鱼、选子,有的钻进了塘墈边的石头缝隙里,有的钻进了塘底泥巴里。

摸鱼开始了。这是真正的摸鱼,而不是现今网络流行语“摸鱼”,指的是偷懒、出工不出力。在墈边上折一根铁蒿杆,叼在嘴里,蹲下身子,沿着塘墈,一路慢慢在石头缝里摸过去。鱼是不会装死的,你刚一挨近,它就会继续往缝里面钻。有时踩到了,它就在脚板底下,一扭一扭、一弹一弹地向前滑进,痒酥酥的。这样,鱼很容易就被抓住了,抓一条,就把它穿在铁蒿杆上,再摸。不用多久,蒿杆上就穿得满满的,十多条。

天完全断黑了。在水里韫了个把钟头,该上去了。我们爬上井间子,一桶接一桶从井里打水,在身上搽上香皂,搓、擦,最后冲洗干净,这,才是真正洗澡了。提着那串鱼,哼着歌,回家。把鱼肚子挤了,摊在油锅里,煎上几分钟,两面金黄,外焦里嫩,那个香。

歇凉·偷瓜

洗过澡,喝了绿豆稀饭,家家户户老老少少就搬出靠椅、凉床、板凳,把煤油灯拧到最小,陆陆续续到屋前地坪歇凉来了。靠椅、凉床都是竹子编成,自带清凉,有股淡淡的竹子芳香。用的年份一久,在汗水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的浸渍下,泛出古铜或者棕黑的颜色,油腻腻的,光可鉴人。老人躺在椅子上,微闭双眼,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筒,轻摇着蒲扇,嘴里时不时嘟囔着什么,悠然自得,俨然一副神仙的样子。凉床长约二米,宽的可容二人并躺。板凳则一前一后错开,头尾并排摆着,也可躺人。劳累了一天,大人们躺在上面,底下燃一盘蚊香,天南地北,东一句西一句,胡聊神侃。有时候,这边还在迷迷糊糊、断断续续,高一声低一声,好久不见那边搭话,仔细一听,传来阵阵鼾声,原来早已经睡着。夜深人静,月光如水,暑气退场,丝丝凉风飘过,萤火虫翩翩起舞,一闪一闪的,间或几声蛙鸣,蟋蟀,在不知疲倦地聒噪着。——睏觉咯!大家就打着哈欠,慢慢起身,回屋睡觉去了。

江平叔大我十来岁,按辈分,叫他叔。他读了高中,家里老书也多,是生产队里最有文化的人。他很会讲白话(故事),绘声绘色,自然而然,成了孩子王,无论什么时候、在哪里,总是有我们这帮粉丝跟着。白天插田,他在中间,两边各三四个孩子,他插得快,我们想要听白话,就只有加快速度,拼命跟上去。一丘田,我们几个来回,一阵工夫,就插完了。夜里歇凉,我们也都搬个矮凳子,把他围在中间,缠着他讲白话。

江平叔讲的,大多是西游记、水浒、薛仁贵征西等,也有一些战斗英雄的故事。有时讲到中间,他会叫我们给他茶杯添水,我们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去。有时,一个故事,到很晚还没讲完,他要回去睡觉了,我们央求他,他就要我们找星座、数星星,我们星座找不出来,而星星又怎能数得清,就只有不情愿地带着悬念,在满怀希望中上了床,盼着第二天晚上赶快、早早到来。

后来,恢复高考,江平叔考上了一所著名的大学,毕业后留校做了教授。

我们这群男孩子,能规规矩矩歇凉的时候少,调皮吵事的时候多。生产队有三四十户人家,我们年龄相近的,男生有七个,还有两个女生,年头岁尾,上下都不超过一岁。上小学时,我们差不多占了班上的四分之一。

夜里,我们隔三岔五跑到别的生产队,找到和我们一摊的,想方设法挑起战争。因为人多,我们打遍本大队无敌手,没有哪个队敢和我们交手。那时,公社电影放映队轮流在各大队放电影,我们一个大队一个大队追着看。趁此机会,总要和那个大队干一仗。这是大队和大队打,参与的孩子,往往有二三十个。在人家的地盘,我们人数不占优,地形不熟悉,所以,不管打得赢打不赢,都会在几分钟内结束战斗,速战速决,打了就撤,绝不恋战。

除了打架、看电影,最刺激的,就是偷瓜了。白天,我们就对目标进行了一番侦察。晚上九、十点钟,行动开始了。三四个人,低头猫腰,蹑手蹑脚,或者匍匐前进,生怕发出一点点声响,慢慢靠近瓜地,先作了简单分工,有负责望风的,有进去摘瓜的,有后续接应的。偷到瓜了,我们抄小路,避开大人,找个无人的地方,一般是河边、塘边,把瓜砸开,偷偷吃了,然后把嘴漱得干干净净,以免被闻出瓜香味,才敢悄悄溜回家。有一次,被守夜的人发现了,我们丢下西瓜,拔腿便跑。第二天中午,我们就各自在家被着着实实揍了一顿,体会到了皮开肉绽的滋味。虽说小孩子偷瓜不算贼,但我们淳朴、忠厚、善良的父母更坚信“痨病扯花(哮喘)起,做贼偷瓜起”,他们从来都不会惯着自己的孩子。

当有一天,我们发现什么消失了,才突然间意识到,自己曾经拥有过。这是我的童年,我们那一代的童年。岁月的河流,在我们的指尖、发梢,在我们的不经意间,悄然滑过。现在的孩子,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欢乐,他们只有做不完的作业。

台风格美虽然只来了个一日游,但是连续十多个小时的强降雨,给整个湖南带来了巨大损失。三伏天,刚过去一半,热的日子,还很长。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一审:李娟

二审:欧阳亚辉

三审:刘郁鑫

总编:刘颂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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